陶初被司愿掐着喉咙,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已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一张白皙的面容此刻已经涨红,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司愿!”
就在陶初因为缺氧而眼睛半睁着,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阿零情急之下,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支银簪,用尖锐的那端刺在了司愿掐着陶初脖子的手背上。
尖锐的簪子刺破了司愿的手背,殷红的血液涌出来,可他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这点疼痛似的,依然扣着陶初的喉咙,但到底还是松了一点力道,留给了陶初片刻的喘息之机。
而他看向阿零的那双重瞳里,已经积聚着阴云雷雨。
他像是想起了一些好久都不敢触碰的往事,怒气在一瞬席卷了他的理智,“阿零,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不要逼我……”他深吸了一口气。
阿零听见他的这句话,像是觉得好笑,“你要杀她,就先杀了我吧。”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她的语气尽量平静,显得也足够云淡风轻,却像是一把能够深深刺痛司愿那颗早就不留半点温存良善的心脏的刀子。
司愿此生,唯有这么一件事,一个人,能够在顷刻之间,乱他方寸。
他也曾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普通凡人,有血有肉,正直善良。
可这个世界待他,终究不够温柔。
所以尝遍所有苦涩酸辛,体会过所谓的世态炎凉,人心险恶之后,他发现,有时候为恶,总要比善良来得容易得多。
阿零是司愿这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姑娘,从前是,现在也是。
不同的是,在曾经的那个落魄少年心里,阿零是他唯一重要,且唯一在乎,甚至甘愿为其交付所有的存在,而现在,在他成为魔修后的这些年里,所有的善念消磨无痕,贪欲恶念掌控着他的一切,而情爱,自然也成了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所以啊,阿零,或许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或许是因为喜欢她的那份执念曾经那么刻骨铭心过,所以,他才会在亲手杀了她之后的那许多年里,辗转难安,犹难忘怀。
尤其是在知道她还活着的时候,他更是喜难自胜。
他多想念她呀,但又怕再见她。
而他怕的,就是今天她和他之间这样的局面。
“阿零,当初我没有选择你,今天……我依然不会选择你,信吗?”
他忽然松开了陶初,用带血的那只手,温柔地抚过阿零的脸庞,他那样柔情满溢的眼神,好像仍如当初阿零深爱过的那个人似的,可此刻他说出的话,却冰冷又残忍。
“我苦心筹划的一切,决不能毁在你这里。”
这一句话,像是在对阿零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成为一个魔修,就注定他抛却了许多凡人的正面情感,所有的贪欲私欲被放大,他眼前最重要的,显然就不会再是这样一个他曾经亲下杀手的姑娘。
阿零动了动唇,没有说话,她的眼眶里已经积聚了一片泪光,但却一直固执地不肯掉下来。
这样的话,她曾经,也听过的。
陶初模模糊糊的,已经无法再看清阿零的脸,更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这会儿她已经被司愿手指间窜出来的暗色流火给包裹,灼烧的痛感一点点地侵蚀着她的意识,她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陶初从来都没有这样疼过。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火焰灼烧着,又好像有绵密的针刺破她的皮肉,深入骨髓。
那样难以形容的巨大痛楚折磨得她终于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她好像梦到了沈玉致。
就在陶家村的的湖畔。
仍是那夜的星月清辉,仍是那夜的夜风柔软。
彼岸的白衣少年的冰蓝龙尾荡起层层水波,在一瞬间来到了她的面前,仰头望着她,那双眼瞳里,像是倒映着星子的光。
陶初一下子哭出声,双膝一软,跪在岸边,扑进他水气弥漫的怀里。
“阿致,阿致……”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司愿的脸忽然就成了那一片点缀着星子的夜空,看在陶初的眼里,就像是最狰狞恐怖的存在。
她怕得浑身发抖,想要抓紧沈玉致。
可下一刻,她眼前少年的身形渐渐地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而他身后的一切,都像是色块拼接的气流涌动,开始扭曲变形。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时,陶初根本感受不到他手指的温度,她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初初,不要怕。”
他的眼神仍旧是她所熟悉的脉脉温柔。
他一笑,就如同冰消雪融时瞬间绽放的千山春色,潋滟灼人。
“等我。”
他的嗓音清冽,渺远。
陶初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不见,那所有的画面静止下来,风化成沙,消失无痕。
她是哭着醒来的。
望着头顶的白色幔帐时,她眼眶里还有眼泪滑下来,泪眼朦胧间,她看见阿零凑近的脸。
“夫人,你终于醒了。”
阿零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张苍白美丽的面容上终于驱散了几分焦急之色。
陶初呆了一会儿,才愣愣地问,“我没有死吗?”
她的嗓音细弱,语速缓慢,此刻她的脸色苍白,手臂和脖颈上都包裹着白色的绷带,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全然不复之前活泼的模样。
阿零的目光触及到她下颌骨上敷着药膏的伤口,一时间没有绷住红了眼眶。
但她还是勉强扯着嘴唇对陶初笑了笑,安慰她,“夫人,你好好地活着呢。”
“是南支裴家的二少爷裴素闻及时带着鎏心镜过来,把殿下之前设下的结界修复了,殿下留下的结界是司愿无法破解的,司愿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他就会被冰刺阵包围困死在这里。”
阿零简单地跟陶初解释了一下。
陶初这会儿浑身都很疼,她动都不敢动一下,听见阿零的话,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关于这件事,裴素闻也已经跟阿零说过了。
这其实,是北支赵家的二小姐——赵婧霜惹出来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