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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墙会说话(一)



三日后,宝姿吩咐动身回蓉岛。

生意到底不能撂开手太久,她仍是每日早出晚归,更嘱咐了底下人格外留心暗地里的动向。蓉岛商界各家争斗,多年来弱肉强食下来,如今的格局已经简单得多:许氏何氏罗氏三家,任何两家站到一起,都足以压住第三家起码十年不得出头。

何世庭与她之间不再瞒人。他还像十年前那般,常常亲自开了车来接她,有时是订了私人餐厅吃饭,有时是一起看一出歌剧,有时只是深夜开到海边或是山顶,两个人开一瓶香槟,却只分着喝完一杯,一起望着蓉岛旖旎繁华的夜,在灯火阑珊的背后恣意忘情地亲吻。

过了十年的时间,歌剧的演员早已换过不知几回,可那华丽高亢的唱腔总是相似,古老的对白与旋律参透世间永恒的离合悲欢,爱永远不能得,恨始终不彻底,何世庭与她十指交握,她在慷慨悲凉的乐声中默默地湿润了眼眶。

世庭宠她像宠一个女儿,再不合理的要求也会点头应下,唯独不许她再喝烈酒,但失眠的夜里必定会陪在身边。许氏的生意他从不过问,只是把何氏名下的生意逐条讲予她听,一如父亲当年。

有时她也觉得恍惚,时运流年有一种平正的心意,金钱与名利倒真正像身外之物,世庭活得极为坦荡清和。

蓉岛所谓上流社会的交际场上常常相见,渐渐地也就所有人都知道。小报记者偶尔拍到两个人出双入对的身影,都心照不宣地写几句“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相形之下,罗家愈加谨慎。

外人看来,只道许家与罗家是血仇,而何家中庸多年,如今看来是两边都有的选。可事实上,罗家两房势同水火,何炳璋之前与二房勾结,大房的长子Henry早已对他恨之入骨。何世庭身边的亲信近来也慢慢看出了几分端倪,加之多年来暗地里每每受到外宅不露痕迹的压制,大多对何炳璋极为不满。

私底下无论风云如何涌动,蓉岛却自有一派浑然天成的清华气象。市面上马照跑舞照跳,永远是繁华盛极的太平年景。昨晚一年一度的商界酒会在礼宾府举行,照例是花团锦簇,真心假意的笑脸聚在一起,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何世庭送了她回来,便宿在许家老宅,早上报纸送来时,两个人都还未起。

老宅自有老宅的规矩,佣人到了时间进来,只是轻手轻脚地拉起整排雕花长窗上沉重的窗帘,并不敢看卧室深处那重重帘幕背后床上交叠的人影。正欲悄悄地退出门去,却听得有隐约的声响,仿佛是大小姐含糊地嗯了一声,睡意尚浓的声音犹如轻叹。半室春色,凝滞的空气里仿佛依然有淡淡的酒香。佣人一时倒有些迟疑,进退之间只听得一把略带沙哑的低沉男声:“醒了?”

分明是何少爷。佣人不敢在房里再多停留,只按照宝姿素日的规矩,打开了离床最远的半扇窗户,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老宅清冷了许多年,如今倒有了几分旧年的闲庭风日。花厅池榭深宏而明丽,清晨时倚山照海,只闻鸟鸣声声清脆。温热赤裸的身体拢在背后,宝姿在温柔的吻中睁开眼睛,心里颇有几分简静如玉的温润,幼时光阴如旧,情愫也未曾老。

她只管伸长了胳膊捞了报纸来看。何世庭本来倚在她身侧的床头,也伸手去拎那报纸。信手翻开头版,入目便是昨晚的照片,当下两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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