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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 千机散〈上〉

太白书院北面毗阾着一道峡谷,空幽深邃,两旁峭壁直立。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上一前一后行走着两个人,前面是位脸蓄腮胡、背负羚羊的中年汉子,左手提着弓箭,身后跟着一位面色红润背着竹篓,右手握着一把短锄,前面的腮胡汉子正是闵行武,而后面的汉子是他的族兄闵正华。

此时天上突降白雪,只见那飞雪纷纷扬扬飘落在红绿相间的树木上,不一会儿便已是与树木着上了银装,更添一份景色。闵行武边走边道:“今年的初雪竟下了这么大,正华兄弟,晚上陪师父们喝点”

“三弟,今天不回村里了”

“不回了,等下把这羊杀了,给学子们下身子。可惜秋白去拔仙台了。”

却听左边十余丈高的山峰上传来一道声音:“落羽盖红松,迎我仙台回,人间两行者,结伴书院归。”

话音中但见前方半空中随着飞扬的雪花,衣袂翩翩落下一位风采不凡,年近四旬的白衣文士,犹如仙人下凡。对着那两位汉子道:“多谢两位闵兄牵挂,吃羊肉怎少了秋白啦,哈哈”

闵行武笑道:“莫不是秋白兄弟练就了天眼通,怎么知道我今天捕获到羚羊了。”

江秋白边行边道:“这半月来静思有点收获,便下山来了。”

闵行武脸上一喜,“悟得抱丹境了吗哈哈,今晚应是秋白兄弟买酒了。”

“呵呵,这胎丹倒不易凝结,不过倒是有所领悟,也当可请两位师兄喝酒,到了书院我即刻叫袁伯去楚伯父那里买几坛好酒不过羊肉得有劳行武师兄分与了。”三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九月初一傍晚,离太白书院距有二十里远的白鹤村,村上挂着“楚记”招牌的小酒肆,来了一行人马,正是楚南风与程正夫妇等人。

楚南风的母亲五年前离世,他想将其父接去书院,怎奈楚父却不舍离开这开了几十年的酒肆。但见楚南风带着女儿一家人回来,楚父大喜过望,忙招呼邻里帮忙,弄了一桌酒菜,一家人几年未曾坐在一桌吃饭,自是其乐融融。

一番欢谈后,却已近亥时,楚南风便带着翁牧、洛逍遥与楚父、程正夫妇作别回到了书院。

翌日清晨,在书院的前院议事厅内,楚南风坐在主位,正细看着手里的一封信件,左右两边坐着武望博,江无涯、华千行,楚南风将信放在身边的茶几上,望着江无涯笑道:“君贵邀请秋白前去澶州,此事甚好,正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秋白文武双全,跟随君贵,他日必有所成。”

武望博、江无涯与华千行三人听得楚南风之言,大感惊讶,未料到楚南风出去一个月未到,思想竟然大有改变,三人自是不知极少走动江湖的楚南风,此次外岀,从救下常山与孟小虎开始,到汉辽联兵攻打隰州这一段的心境历程。

“几位师父想必当初也都是满腔抱负,为国为民之心,可惜所遇皆非明主。”楚南风扫了一眼神情惊讶的武望博三人,笑了笑道:“一路上行来,听得众多百姓盛赞当今皇帝仁德,若是他有心怀平定天下之志,让中原百姓过上安定日子之愿,书院的学子也应出力。”

三人对视一眼,沉言片刻,武望博抚着长须道:“即然山长同意,我等几个老头也不反对,就让秋白自己选择,而其他学子嘛目前还是依书院原先规矩吧。”

楚南风闻言一阵沉思,此下学子来自大江南北,若叫他们将来学有所成,都报效中原大周朝廷,恐非易事,想到此处,便是点了点头道:“目前只好如此。”

武望博见江秋白之事已有定论,便将药王谷主苗长宁寻来之事告与楚南风。

楚南风听后心中一震,“此贼行踪我也曾托洛兄留意,未料到竟躲在契丹。离一月之期,还有二十余天我两三日后出行。”

当年楚南风曾让洛寒水用“通宝阁”的势力暗的行踪,却是一直无有收获。

三人闻言一怔,互视一眼后华千行言道:“此去幽州虽有两三千里,但凭山长身手,五六日便到,何必如此着急”

“上次本想去往悬空寺一趟,路上恰遇上常山、小虎二人,才叫印山与行武两位师弟将二人送回,以至未能成行,今日刚好北上寻那恶贼,可先提前往悬空寺一趟。”

“那燕王府非是寻常,定有身手了得之人,我陪山长一同走走。”武望博道。

“此下那柳贼在明,我在暗,要对付于他并非很难,武师父不必担心走,几位师父,我与你们引见一下翁长老。”

翁牧此时正在后院厅中由赵印山等人作陪,见楚南风等人从前院到来,便起身与众人相互行礼问候,一阵寒暄后,楚南风便对翁牧笑道:“翁长老初来太白书院,待会我陪长老一览太白山景色,不知意下如何”

“哈哈,老朽求之不得。”

楚南风望向厅外院井中飘落的雪花,“此时正值落雪而降雪中的太白山景,尤为壮观,如威明先生诗中所言“天街飞辔踏琼英,四顾全疑在玉京。”拨仙台上的冰岩、峰雕更是天成之作,想是会让长老留恋难忘。”

“美景加美酒如何,哈哈”

武望博亦是爱酒之人,闻言笑道:“还有五坛归来醉,重阳将到,寒水这小子应该会派人送酒来山了,今晚全拿来喝了,老朽陪翁长老尽尽兴。”

他与洛逍遥的爷爷是师兄弟,楚南风之所以与洛寒水相识原因便是于此。那洛逍遥的爷爷见师弟武望博隐于太白山,知他好酒,每年都会叫洛寒水送酒前来,待洛逍遥的爷爷寿终归西后,洛寒水依然如此,从未断过,只是送酒之人多是他的手下,洛寒水则是两三年上太白山一趟探望众人。

到了午后,楚南风便带着翁牧前去拔仙台,一路上白雪皑皑,各山峰被雪覆盖,犹如冰雕,但见那披着雪花的红松绿树,隐约可见的枝叶颜色反倒点缀雪山,就像是一张白纸上勾勒彩墨山水画一般,翁牧自然是赞叹不已。

到了拔仙台,一阵阵白雪随风飘过,寒气冽人,二人功力深厚,自然不惧,若换是寻常之人,想是会冻成如拔仙台上的异石冰雕一般了。

翁牧环眺四周,眼前天地竟是连成一片,刹那间心念百般,一时沉思无语,良久之后,忽然仰天长啸,纵身而起,竟在拔仙台上施展身手,练起拳脚,但见他身轻如燕,在雪中腾挪跃跳,方圆数丈内却是未见雪花落下。

站在不远处的楚南风任凭白雪覆落在身上,片刻间竟如一尊雪人,屹立不动。待翁牧收起拳脚时,楚南风方自心念一动,便见他身上的雪花径自化作雾气,飘荡而开。

但听翁牧感慨道:“二十余年前,令师曾邀老朽来此,那时老朽正随贤明公王彦章字号行走,舍不得富贵荣华,错失机缘呀。”

自跟随洛寒水入了“通宝阁”后,翁牧对身外之物已视粪土。今时随楚南风上了拨仙台,但见天地茫茫,自己犹如沧海一粟,心有所感,过往种种涌现眼前,他能修得抱丹之境,悟力自非一般,一番回顾,心境豁然通贯,隐隐中已有了踏入抱丹大成之势。

以楚南风修为自也看出翁牧有所悟得,他之所以带翁牧前来,自是因为看到翁牧心境未能通贯,想借拔仙台苍茫浩然之势,让他有所感悟,此下见他已有踏入大成之势,便是笑道:“楚某一路观翁长老侠义之风,得见长老英雄本色,此下心到缘至,可喜可贺。”

每个人的心境都与经历有关,若王彦章未亡,翁牧此时此境未必会有此感悟,闻言便是点了点头,抚着长须哈哈大笑。

二人回到了书院已是黄昏,但见几位学子在前院屋舍廊前窃窃私语,虽距离二三十丈,楚南风与翁牧的境界自也能听见,只听一位学子低声道:“逍遥师兄也称他们俩为小师叔,我们不叫恐怕不行,万一山长知道,要受罚的。”

言语间但见楚南风归来,众学子急忙行礼问好,原来孟小虎与常山二人成了华千行与武望博的关门弟子,众学子按辈份自当称孟、常二人为师叔。想是见孟、常二人年纪又小,又晚入书院,乍然间成了师叔,众学子心中难免是为不服。

太白书院教文授武,对礼数更为重视,闵行武,闵正华二人年纪都比楚南风大,但入门比楚南风晚,也是要称楚南风为师兄。楚南风自也听到众学子言语,心中一时暗笑,却也未出言纠正指责,见众学子问好,便是点头笑道:“赵师父他们呢”

其中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学子道:“赵师父去后院的山窖中取酒了,师公他们都在厨堂等候山长。”

“好,是时候用晚饭了,你们也一同前去吧。”

众学子躬身行礼,齐声道:“是,山长。”

书院的厨房甚大,与灶台隔开便是宽两丈长七丈余的大堂,但见右边置有两排由宽木板拼成长达三丈的长案,间隔近有五尺,想是能坐下四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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