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的身世,其实并非庶出那般简单。
倘若只是庶出子弟,他在陆府的境遇,也绝不至于如此的艰难。
十六年前,陆家新近承爵的神霄将军陆神远回乡祭祖,途中因为一桩风月之事,便有了陆景。
可当时的陆神远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陆景生母诞下陆景之后,在九湖府一座小镇中,独自养育陆景八年。
这八年间陆景生母始终甘之如饴,也并不打算让陆景认亲,母子相依为命,便这样过一生她便也知足了。
只是后来,陆景生母却染上了重疾。
她自知命不久矣,于是不得不启程前往太玄京,让陆景认祖归宗。
这其中其实还有许多波折。
比如,当陆景生母领着他跋山涉水两千里之后,出现在十里长宁街。
陆家老太君以及陆家大夫人,都不信陆景是陆神远的血脉。
原因在于陆景眉眼,像极了他那病恹恹却姿容不凡的母亲,却看不出陆神远的影子。
陆神远向来威严如狱,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只是沉默。
于是陆家老太君、大夫人,就将这对母子拒之门外。
陆景生母并没有央求陆家接纳他们,也没有讨价还价,给陆家缓冲的时间。
心性温柔,绝不愿伤人的她,毅然带着陆景前往太玄京府击鼓鸣冤,状告陆神远舍弃血脉,弃养子嗣。
“我一介画舫女子,自然命贱如畜,死不足惜,神霄将军莫说舍弃了我,就算将我打死,也在法理之中。
可我儿陆景,骨肉里却流淌着九湖陆家的血脉,弃子不养,私德有缺,如何承爵”
在万千人围观下,陆景生母一手拎着鼓槌,一手牵着陆景,跪在太玄府尹面前,一字一句说出这番话语
贵胄风流,诞下子嗣,流落他处这自然是常事。
可闹的太玄京满城风雨的,也便只有九湖陆家的陆神远
因此,太玄庭中有贵人过问此事,又有汹汹民意激荡于街巷之中。
陆家无奈之下,不得不接母子进府。
于是,桩笑谈,陆景母子也得以进入陆府。
当时年幼的陆景,并不知道母亲为何这般做,稍长了两岁,他还曾怨恨母亲,将事情做的这般绝,让他们在这陆府中受尽冷眼,受尽冷遇。
可是后来,母亲的病越来越重,不久便辞世而去。
陆景这才知道,当初自己的生母,是已料定了自己时日无多,放心不下他,这才抛弃了一切世俗的拘束,鼓起莫大勇气,做出那样的决定
“朱门里没有饿死的鬼,受人冷眼,总要比裹挟在无端的阴流中,悄无声息的死去要好。”
母亲离世前,突然间不咳了。
她抓着陆景的手,如此对他说道。
这许多记忆,浮现在陆景的脑海里,让此时此刻的陆景,无法遏制的思念那总是温柔注视着他的妇人。
那目光,卑微如青苔,又庄严如大地。
陆景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又觉得自己的精神清明无比,索性又拿出大明王神明图。
烛光下,陆景又仔细看了大明王神明图一眼。
旋即将图画铺展在桌子上,闭起眼睛。
思绪开始在脑海里勾勒观想大明王焱天大圣。
黑暗中,一切都那般模糊,
最开始被勾勒出来的,是大明王焱天大圣左手中,举着的那一团光芒。
光芒炽盛、炽热、闪耀。
随着那团光芒越发明显。
陆景明显感觉到,自己并不像上次那样脆弱,血气没有亏空,精神也没有萎靡不振。
同时,陆景只觉得自己身躯底下的皮肉、筋膜、骨骼甚至血液,都受到了奇异力量的炙烤。
让它们越来越热
一息、两息、三息
随着陆景越来越专注。
他脑海里突然间闪过一道白光。
一瞬间,陆景便感觉到不那么累了,甚至观想起来也更加专注,更加轻松。
他反应过来:“这白光,大概就是我那一道勤勉刻苦的命格了,修行时能让我更加专注,降低疲惫。”
“这白色命格,竟然有如此奇效。”
时间逐渐流逝,陆景身上奇特的感觉也越发浓重。
五息、直到约莫十二息时间。
陆景明显感觉到他第一次观想的时候,那种痛苦的感觉有卷土重来的态势。
于是他果断打断观想,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