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笑了笑,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玩。
一个人的气质以及一个的气场,往往比他的话语更有可信度。
“嘶啦”
清脆的声响,带着些许的绵长,像是蛇蜕皮一样,他开始撕去自己身上的皮。
与此同时,老板的身形骨架正在慢慢地缩减,体格也在缓缓地瘦削下来,像是一个气球破了一个小洞,正在慢慢地放气。
周泽现在终于明白那碗面为什么会煮得这么烂了,
对方这种“变身”,确实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穿着还是老板的衣服,系着围裙,但对方的那张脸,则变成了一个略显青涩的青年。
青年嘴角含笑,媚态天成,尤其是眼角延展出来的弧度,像是能够挠到身边男女心痒痒之处,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一个男人,用“媚”来形容,是有些违和的,但有些男人,确实是媚骨天生,诸如古代帝王之流,喜好男风者不计其数,原因也的确是在于,有些男人,比女人更像是女人。
“我好看么”
青年问周泽。
周泽感到自己刚刚吃面后压制下去的恶心感再度袭来,略有歉然地摆摆手,然后捂着自己胸口,做出一副我不能吐的姿态。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周泽很懂得珍惜粮食,尤其是被自己好不容易吞下去即将消化成自己体内能量的粮食。
青年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只打火机,随意地打着转儿。
他在打量着周泽,因为周泽发现了他,他自认为自己的模仿浑然天成,又是在这小食饭馆的场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
他模仿的是他自己的爹妈。
自自己年幼开始,他就在观察自己的爹妈,爹妈的一举一动,一缕缕神情,早就铭刻在心。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青年忍不住了。
“你不是鬼”
周泽也是同时发问。
青年微微皱眉,他以为周泽在讽刺他,说他装神弄鬼。
但实际上,周泽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鬼的。
周泽不想管闲事儿,一个前不久还在为一个冰柜的钱范畴的人,周泽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资格去管闲事儿。
但这个闲事儿不管又不行,
闲事儿就发生在自己的隔壁。
所以周泽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事情戳破就好,好解决的,自己就解决了,不好解决的,大不了自己再搬家。
“你的指甲。”周泽说道,“我这个人,对指甲有些敏感。”
老板娘将面条端送到自己面前,
老板亲自给自己递烟,
指甲,都呈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手指粗细白皙老茧程度各不相同,但指甲盖上的纹路,是一样的。
而这阵子,周泽对指甲更加注意,不光是对自己的指甲,也包括别人的指甲。
青年目光微微一眯,怅然若失,细节,做得不到位。
虽然自己有着懈怠的意思,但只要被发现了,则确实是自己的纰漏。
“你真的不是鬼”周泽又问道。
如果是人的话,那就真的有些夸张了。
其实周泽见到的鬼并不多,撇开在地狱里的那段旅程不算的话,在阳世间,他所见到的鬼真的是屈指可数。
“画皮,是我家祖传的技艺。”青年站起身,伸手抓住了周泽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胸口位置,“只不过,已经断代了好多辈了,也就到我这一代时,才能重新捡起来。”
这个动作有点暧昧,也有点破格,但周泽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捏了捏。
周泽绝不会认为是因为林医生一直不让自己睡导致自己现在对男人产生了兴趣,
当然,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比女人更媚,这的确是事实。
“没骨头”周泽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不对,是软骨病。”
软骨病又称佝偻病,因钙缺乏使骨骼钙化发生障碍,骨质变软而易变形,周泽以前是个医生,自然知道一些,但正如哪怕一种感冒也分很多种情况很多不同的病理一样,软骨病也有着很多细分的类别,而眼前这位青年,他则应该是一种极端。
相传,春秋野史上有记载,鲁国的一位王子就身患这种病,人若无骨,身体娇柔,能够像人一样行走,也能够类似蛇一样爬行。
“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遗传病,需要一定的概率才能表现出来,之前我家里往上很多代都练不成画皮,是因为他们没得这种病,而我”
青年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真的不是鬼”周泽还是不死心。
“我叫许清朗。”青年很严肃地回答。
“你模仿的又是谁”周泽问道。
“爹,娘。”
周泽愣了一下,面露苦笑。
得嘞,
这误会大了。
之前吃完面后,林姐姐离开,周泽想着捅破窗户纸,故意拿话激他,结果没成想,居然是人家没事做在这里玩角色扮演,追思自己的亡亲。
但在周泽之前的视角,他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这是一只鬼,类似“画皮”故事里的鬼,杀了人,扒了皮,还在“沐猴而冠”。
“那不好意思了。”
拿你妈打趣,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生气。”许清朗说道,“但我很好奇,你一直把我当鬼,是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见过鬼”许清朗问道。
“我就是一个鬼。”周泽看着许清朗,很认真地说道。
表情严肃,神色庄严,
掏心窝子啊。
许清朗面色一滞,
然后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噗”的笑声,
看向周泽的目光,
宛若看一个智障。
周泽点点头,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告诉他真相,你以为你在逗他,他反而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