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周泽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
他行走在一条幽径的小路上,小路的两边,开满了鲜花,却没有丝毫浪漫美好的气息,花朵娇艳,像是一道道嘲讽,也像是围观的看客。
花开彼岸,人去往生;
周泽记得自己之前最后的记忆是火,大火,恐怖的火焰将自己完全吞噬,那令人心悸的炙热温度将自己烘烤成灰。
但转眼间,
他却来到了这里。
在这条路上,其实还有许多人,
有老人,
有孩子,
也有年轻人和中年人,
有男有女,
大家穿的衣服各不相同。
有的人穿得很简单,有的人穿着大红大紫的衣服,脸上也画着过分的腮红。
大家都是踮着脚后跟在走路,
没人说话,
也没人发出其他声音,
只剩下偶尔传出的“擦擦擦”鞋底摩擦声响。
周泽也在跟着所有人一起麻木地前行着,他不时地在张望,也在不时地回首,他隐约间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他,已经死了;
而这里,
是地狱。
这里,是死者的世界,是亡者的归宿,
自己,
终究还是死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选择,
他不想死,人,都是不想死的,但在这个地方,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他很迷茫,也很无助。
“咿呀”
清冷的小调自远处传来,
周泽撇过头,看见远处走来一朵朵的鲜红,而周围其他人对此都熟视无睹,继续麻木地踮着自己的脚后跟往前走去。
等近了之后,周泽看清楚了,那一朵朵鲜红是一把把桃花纸伞,远处,有一群女人,排着一条队伍,撑着纸伞,婀娜走来。
她们身材高挑,体格风骚,全都穿着紫色的旗袍,走动间,大腿的肉色不时露出,隐约的魅惑,让人心悸。
女人们盘着发髻,一丝不苟,甚至连她们的步履,都整整齐齐,仿佛世间最优秀的歌舞团,而且,她们已经排练了超过百年。
她们在走,
她们在行进,
从小径的一端,走向另一端,
无巧不巧地,
自周泽面前经过。
精致的妆容,雪白的肌肤,那哼出来的清冷长调,营造出了一种烟雨朦胧的老上海氛围。
每个女人的手腕上,都戴着手镯,颜色不一,大小也不同,衬托着她们的雪白皓腕,更令人目不暇接。
可惜,
她们不是行走在南大街商业步行区,
也不是金碧辉煌的高端会所瓦台,
她们脚踩着黄泉路,
掠过的是彼岸花海,
她们目不斜视,后者盯着前者,
最前者,
则目光空洞。
当最后一个女人自周泽面前经过时,
女人忽然侧过头,看向了周泽。
自女人明媚动人的眼眸中,有几只肉蛆正在攀爬出来,而女人的鼻孔里,则有蚯蚓的尾端在摇摆,精致的耳垂下,是蜈蚣数之不尽的触角。
原本世界最美丽,
现在,
直接跳转到另一种极端。
恐怖
当然恐怖
恶心
当然恶心
但周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人会被吓死,但鬼呢
女人看着周泽,
周泽也在看着女人,
二者目光短暂交汇,随即,女人继续往前走,身段摇曳,背影袅袅,旗袍的紧致,将其秀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你们要去哪里”
周泽下意识地跟着这一队女人往前走,也就脱离了原本的队伍。
而小径上木讷行走的人,
却没有一个看向这里,他们似乎不会思考,也没有感知,而周泽,仿佛是其中的异类。
一行女人,步步生烟,一直在往前走,呢喃哼调,似凄似冰;
原本压抑的环境,因为她们的出现,反而更让人觉得萧索。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他跟着她们。
然后,周泽看见她们一个一个地走入了前面的水潭里。
水潭不大,
宛如镜面,
她们的进入,似乎打破了这种平静,吹开了一层层涟漪。
最前面的几个女人连头都已经没入了水面之中,后面的女人也在继续跟着。
周泽走到了水潭边,他没有跟着一起下去,他只是站在边上看着。
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绝对陌生的地方,任何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进来,而进来后,也就无法再出去了。
潭水中央,有东西浮出,
是一双手,
甲红手白,
纤细青葱,
两只手翩翩起舞,如梦似幻,让人的视线瞬间被其吸引,再也无法挪动开。
美,是吸引人的,而这种美,却勾人心魄。
周泽的眼眸里,慢慢地显露出迷醉之色,甚至连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往前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