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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潮畅阅 > 始知伶俐不如痴 > 第十回:多情解语慰虔诚

第十回:多情解语慰虔诚

“祖母也要放宽心,等毓儿哪日闲了,再来看您”,瞻毓亦是拜了几拜,回头不舍的望了我们众人几眼,这才随二人掀帘离去。安昭随身相护送他回府。

外面竟是飘起了雪花,我便决意宿在沈府,沈宛基于到了拜祭时辰,嘱咐丫髻陪我闲聊解闷,着我安寝,自己却是进了祠堂祭拜。原本喧嘻的室内一时之间有些清冷,我顿感无聊,又毫无睡意,遣散了下人,信步迈出了正堂,从廊檐下看到祠堂中灯火通明,便走了过去,纳兰容若虽被葬在祖坟,可沈宛却在此设了灵堂,年年祭拜。

“怎么出来了,外面冷着呢!咱们南方人哪里受的住这北京城的天气”宛姨将手中焚香栽在瓮内,揩去垂在眼角的泪珠儿,上前迎我。

“见祠中有灯火便进来看看”,我想起前世年不更事曾北上纳兰府邸,在那株白玉兰树前,小资情怀流露般的焚香跪拜,如今想来倒是好笑。

她低叹一声,红唇紧抿,黯然苦笑道:“宛姨今日可是失礼了,要被你们小辈笑话了去”,

“这是哪的话?见了宛姨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哼,谁敢笑话”我压住心中疑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出声驳斥。

她长睫颤抖,俊秀白皙的脸上有泪珠儿滑落,悲声叹道:“哪有未亡人作此妆容,自公子离世,每逢年岁,我便作此打扮,一梳就是十八年,只因他说喜欢,我真恨那时和他赌气南下,最后一面也未及见,他怕也是恼我的”,话尾已带上了几分悲切。

“宛姨、、、、、、!”我罔顾心中的茫然轻声低唤,她眸间含泪,簌簌而下,却也无暇顾及:“不能体他之苦,苦苦纠缠云泥之别,他想必也是失望的。女子有骨气自是好的,却也不能太过了”,她无声哽咽,低头不语,以绢拭泪,面带惭色强笑道:“真是糊涂了,年关节气和你说这等晦气话,这厢冷,你早早回房入睡吧,倒不用学我守岁了”。

我只得起身拜退,打帘离去。孤身站在廊下,透过窗棂瞥见她已跪在灵前蒲团上,涕不成声,她神色虔诚,眼中只他一人,哪怕只是一席衣冠,只为一年欢愉,她如今尚是年轻,却一生要荒芜在这清冷府邸中。值得吗?对于我这个斤斤计较于给予与所得是否对等的现代人来说,总是太过荒唐和难以适应,就连她脸上的虔诚在我看来都成了对世道不平的认命。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触动了我的心结,一时心有所感,我不自禁便囔囔出声。

院中飘雪正盛,雪花无根,轻轻薄薄,像是来自九天云外,与我是何等相似,归属不了这个绚烂富贵金粉世界的漂泊感。可它最终要化为污水,融于泥泞,归于河流,而我呢,若是找不到回去的方法,命运又将如何?或是受制于九阿哥胤禟,像姬芸般成为这权势倾轧的陪葬,或是跟了四阿哥,成为他后宫脂粉红颜中的一员,如宛姨般将一生缚在一个男人身上?

我已背离了最初“只活下去”的初衷,想要的是,作为一个人类的自由和尊严,这前世曾被我视为褴褛,弃之如蔽,如今才显出它的弥足珍贵。

“怎一个人在雪下站着?”安昭手握青色绵绸夹里绣花披风,自廊下走出,将我拉回檐下道:“这才是赏雪的实地儿,小心受了凉”。

“也不知怎么到了雪中呢,可真是冻死了”我收了恍惚的心思,揽紧他替我围上的披风,双手摩挲着举至唇边渥气取暖,跺脚抖去身上落雪,却也不忘低声问他:“你怎么回来了?瞻毓到府了?”

他默然点头,神情哀戚的撩了一眼灯火通明的祠堂,似是明知故问,“宛姨又在拜祭容若长伯么?”,得到我的肯定,他垂首无语,显是沉浸在了昔日往事中 :“那年阿玛,额娘,宛姨,在这廊下,把酒吟欢,诵《塞上咏雪花》的景儿尚历历在目,那时是何等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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